世人皆有一种错觉,凡精锐之师必然慎终如始,从不会给敌人可乘之机。
如果放在十三年前,这句话可以用来形容当时的景朝九军,尤其是庆聿恭之父庆聿定亲手打造出来的夏山军。
哪怕是在七年以前,景军主力都担得起这样的评价。
然而世间承平六年有余,南齐无心亦无力北伐,北燕和赵国甘为附庸,极北之地的苍人部落还很弱小,对于雄踞北方富饶之地的景朝来说,放眼四周尽皆孱弱之辈,天下几无对手。
六年无战事,再锋利的兵刃也会沾惹尘埃。
纵然景军主力的操练并未松懈,终究缺少了战火的淬炼。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陆沉发现景军的骄纵之意几乎写在脸上。
或许是横穿双峰山脉夺占望梅古道带给他们的自信,或许是广陵军压根没被他们放在眼里,将近两万人的景军上至主帅下到小卒,从始至终都没有真正沉下心应对这场战事。
初至广陵甚至都没有勘察周边地形,景军便直接发起进攻,大半个时辰后不得不收兵罢战。
如果说这个决定是因为北燕察事厅在城内有后手,那么死在瓮城内的三百锐卒足以让景军主帅明白,广陵守军早已肃清城内,并且做好了充分的守城准备。
在这样的情况下,景军主帅依旧没有思考更加细致的计划,明知缺乏大型攻城器械的协助,还是固执地挥军强攻,以为仅凭士卒的勇猛就能拿下广陵城。
由是观之,这支景军较之当年十余日攻破河洛的精锐之师有很大的差距,不是指士卒个体的实力,而是整支军队都显得十分虚浮和骄纵。
如此军心,遭遇挫败后必然会浮躁不宁。
如今望梅古道被敌人占据,北燕和景朝肯定会继续往广陵增派大军,用这个点来逼迫萧望之调动兵力驰援广陵,从而削弱来安防线的实力——这便是陆沉综合考虑后决意夜袭的根源,他要赶在敌人生力军到来之前,再给对方的主帅添一把火,让其丧失理智彻底疯狂。
最关键的是,陆沉并不认为今夜之行会是有来无回,因为他坚信骄兵必败。
事实很接近他的判断。
五百骑一边向前掩杀,一边用携带的火把纵火营帐,景军士卒根本分辨不出究竟有多少敌人,自相扰乱惊慌,一时间局势混乱至极。
中军帐内,刚刚睡下的秦淳披甲而出,望着西边火光冲天的景象,怒道:“韦高这个蠢货,难道我没有提醒他今晚要小心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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