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马上坐直了身躯,对麾下的亲兵们道:“都听好了……自河阳出来,十五日来,每日行军,皆不过二十里,枢府的折老令公催促某家,要咱们昼夜行军赶赴高平,某家体恤你们,皇帝老子体恤某家,让咱们慢慢走了这许多日……今日两国交兵,皇帝带着禁军,挡在在咱们前头,也冲在咱们前头。老皇帝活着的时候,也是这般,每逢临敌,必亲冒矢石,某家读的书少,不知道甚么叫做忠义,只是皇帝对得起咱们,咱们也须对得起皇帝……此番上前,哪个若是惜死,某家是断断不饶的……”
樊爱能听着这话,缓缓松开了手,脸上的神情也冷了下来:“好谦,我一番好心好意,你却当做放屁,也罢,你自家愿意送死,谁来拦你?只是你要想好,皇帝此刻,自身尚且难保,大梁城中,日后是哪个说了算,此刻尚未可知,你这点兵马家当,若是尽数扔在高平,纵然曹帅愿意保你,你自家又如何立足?皇帝若是侥幸未死,你自家或可加官进爵,只是手下兵将折损过甚,朝廷能给你补充么?死去和伤残的弟兄,中书会有恤典么?皇帝若是死在高平,你这一番忠义血性,却又给谁看去,某是念当年在河中的情谊,提点于你,换了老何,说都懒得说你”
刘词微微抬起了头,道:“放手……”
樊爱能一怔,刘词已经反手一个巴掌抽了过来,这一日樊爱能在两军阵前呆了整整一个半时辰,直到此刻才算真正见了血——他嘴角淌着血又惊又怒呆呆望着突然间翻脸的刘词,张着少了几颗牙齿的大嘴再也说不出话来。
刘词两只眼睛圆睁,腰杆在马背上挺得笔直,回过头大喝道:“若皇帝还活着……爷爷们便将皇帝救出来;若皇帝死了——爷爷们便砍了姓刘的给皇帝报仇——走——”
说着,他打马扬鞭,一路绝尘而去。
在他身后,两千镇兵前锋滚滚而过,将樊爱能等败军败将淹没在漫天的尘埃中。
……
不知不觉间,柴荣距离刘旻的中军大纛只有不到百步之遥了……
柴荣自己也不知道这一路上究竟死了多少人,总之随着他的御前牙兵缓缓向北移动,战马的蹄子下面便不那么便利了,除了死人就是死马,踩到盾牌上还会滑上一下,这些人当中有敌人也有自己人,具体数目谁也说不清,柴荣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变化,便是挡在自己面前的牙兵队列越来越稀疏,透过他们射向自己的箭矢逐渐密集了起来。在前方开路的赵匡胤手中的兵器此刻已经换成了一杆长柄铁骨朵,原先那杆马槊早已折断,不知道扔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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