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踪影,刘存义早上起来却照常去下他的井,孙成蕙心里不满,嘴上却不好说什么,只得拖着沉重的身子在矿内矿外继续找。孙成伟自告奋勇,想陪孙成蕙去找,孙成蕙却怕哥哥和矿保卫科的人照面,给刘存义带来不好的影响,没同意。孙成伟便留在家里和母亲邹招娣唠起了家常。
许多年不见,母亲苍老多了,已十足是个啰里啰嗦的老太婆了。据母亲唠叨说,他判刑入狱后,大妹夫田剑川也为自己的坏脾气吃了不少苦头,到一九五七年反右时,头一批戴上了右派的帽子,先是劳动教养两年,去年下放到这里的红星公社监督劳动了,大妹孙成芬只好跟过来到县农机厂当了工人。
邹招娣叹息着说:“倒也好,咱一家人又聚在安徽了!”
孙成伟听罢,一点不为妹妹和妹夫难过,反倒有了些压抑不住的兴奋:“妈,照你这么说,追求进步的田剑川现在也和我一样反动了?!”
邹招娣抹着泪:“谁知道反动不反动?反正是没个好呗!哦,还有比你们更倒霉的呢,你六婶周秀玉也成大右派了,说是她为演员的青春请命,写了一个什么反动剧本,还反党。反对他们的党委书记,都上了报纸!你六叔和她打了离婚!”
孙成伟愣住了,过了好半天才叹息道:“我六叔可真能做出来!”
邹招娣说:“这你别怪你六叔,离婚是你六婶主动提出来的。”
孙成伟悻悻地说:“那六叔也不该答应呀,他这人就是六亲不认!”
邹招娣没接孙成伟的话茬,自顾自地说:“大伟,和你说实在话,眼下这世道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你倒霉是因为自己下作,剑川和你六婶没下作,该倒霉还是倒霉。前两年农村吃饭都不要钱了,说是要进入共产主义了,可这一转眼,就自然灾害了。你说怪不怪……”
正说着,满脸乌黑、一头草屑的刘胜利进了门,进门就问:“姥姥,我妈呢?”
邹招娣忙放下手上正撕着的干榆树皮,一脸惊喜地站了起来:“哎呀,胜利,你这个小祖宗,可回来了!你哥呢?他在哪?还不叫他回来?你妈都急死了!”
刘胜利说:“姥姥,叫妈妈来和我谈判吧,我是哥哥派来的谈判代表……”
孙成伟说:“舅舅先和你谈判好不好?你带我去找你哥哥,我就给你糖吃。”
刘胜利眨着眼问:“你给我几块糖?”
孙成伟说:“五块糖好不好?”
刘胜利手一伸:“十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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