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按着栏杆,抬首望月。月光照亮了他那张不再年轻的脸,棱角分明是因清瘦,而非严厉;眸色幽沉是因沧桑,而非冷酷。
“我也不过是天地一蜉蝣,沧海之一粟,疲于应对,厌倦了……我想卸了军职,解甲归田。”温在恒回身看向舒婵,“你意下如何?”
舒婵定定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得如此消沉,她缓缓来到他身边,唇角微扬,“说出来怕你笑话,我长这么大,底气最足的时候却是当年喊你舅舅时。心里明知自己狐假虎威,可即便不是真的舅舅,我也觉得底气十足。”
忆起过往,温在恒尴尬一笑,“难道我在心中不是凶神恶煞?”
“一开始是啊!每天都凶巴巴的,动不动就摆架子教训人。”舒婵乜了他一眼,见他面露惭色,忍不住笑了笑,“后面就不一样了,你还是很凶,我却不怕你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知道我是为你好,却还是不领情……”
“不敢领……”舒婵轻轻叹了口气,“人各有命,抵抗不了只能接受,何必把别人也拖进泥沼?天地蜉蝣,沧海一粟,深陷其中的我才是啊。温将军同我,云泥之别,本应无瓜葛,不如断干净。”
温在恒心中一阵刺痛,“所以你是故意的?故意说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这句话问出口,憋了好些年的郁气喷涌而出,冲得他眼鼻酸涩难当,手紧抓着栏杆,才抑制住颤抖。
“对不起。”舒婵看着他诚挚道歉。
目光对接,一道盈盈水亮饱含歉意,一道幽幽晦暗隐藏悲伤。温在恒调转视线,心痛更甚,不管是六年前还是现在,他好像都拿她没办法。她情愿为柴峻做妾,能够接受李光魏的恩情,却总将他拒之千里。
他们之间似乎横亘着一条跨不过去的天堑。
“你说人各有命,我们有云泥之别,那如今时过境迁,你再看我。”温在恒面对着她,内心的郁卒让他的语气有些冲,“我退了婚约,光棍一条,与温家断绝了关系,庶民一个,等卸了军职,就成了一介凡夫俗子。你是云,我是泥,我们永远没有对等的时候是吗?”
舒婵慌忙摇头,道:“不是!”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就我不可以?”
温在恒喉咙发梗,等了许久她也未回应,只垂首望着池面,如银的月光笼罩着她,清辉飘然,如梦似幻。
舒婵不知如何回答,她的心乱成一团麻,理不出个头绪来。脑海中如过电般闪过很多画面,有个声音破除尘封在她耳边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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