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大先生非常善于借势。
自民国以来,他处心积虑,苦心钻营。
一开始,借孔家是孔圣人嫡系后裔的家世,得到民国几任高层的青睐和看重。
他就借政-府的势一飞而起,在民国的政坛上层牢牢占据了一个稳固的位置。
跟校长成为连襟姻亲后,他又借到校长的势,借到国家名义的势,从而在乱世中谋夺了一般人想都想象不到的财富,以及手眼通天的权势。
他已经习惯将自己当做了这个国家的主人之一。
有国家首脑的倚重为支柱,有整个国家机器做后盾,有在政坛和金融界各个层次的党羽为其臂助,有触角深入到这个国家官场和社会各个层面的关系网为其保护。
他认为自己的基石和外壳都已经坚固如铁,只要他紧紧抱着校长这个连襟的大腿,这个国家几乎没有谁再能威胁到他了,更不可能再次去经历直面生死的场景。
但这一切,在今天的这个时刻,在看见自己心腹手下那血淋淋的头颅的时候,全部都烟消云散。
在绝对的暴力面前,他之前精心构筑和编制的那些什么权势、关系、保护壳和财富,都是一场虚幻,不过是别人一枪一刀的事。
此时的孔大先生,全身衣服都好似被剥光,只剩下一具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躯体。
愤怒?
愤怒对一个亡命徒有什么用?
难道你还能跟他一样,不顾惜性命,不顾惜权势地位,只为出一口心中恶气就去直面生死吗?
所以,现在孔大先生已经不愤怒了,他是一个非常善于审时度势的人,他也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
现在,面对周文这个不讲规矩,出手不讲轻重,只会下死手而不计后果的亡命之徒。
而且还不只是他一个,而是他身后的,一大群身手高强,让人防不胜防的亡命徒,一大群就连日本人都连连吃瘪,从脚武装到牙齿的亡命徒。
他孔大先生纵有滔天的权势,纵有万贯家财,在这个时候却是一点用都没有。
这时,孔大先生突然想起,现在已经只剩下一个头颅的张永福,以前笑谈时讲过的一句江湖谚语,“这世上,往往是聪明的怕楞的,楞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自己算是什么?
孔大先生想来想去,只能将自己归结到聪明的哪一类人里去。
而这个姓周的小贼,就典型是一个不要命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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