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子仔细倒出来,挨个儿放入船中盛了半碗水的大瓷碗里,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客人坐稳,开船啦。”
朝阳初升,城市还在半梦半醒间。
船上百无聊赖,李长安干脆打量起水道两岸景致。
余杭城的房舍与别的城市不同,大多数城市的民居都是合院式,有厅堂、厢房与庭院,是高墙围起的一个个独立的小世界。
但余杭不然,鲜少见着院子,多是一栋又一栋紧密挨着的二层小楼,房子窄小,巷道更窄小,好像每一点儿空间都精打细算过。
沿河一眼瞧去。
仿佛两行瘦子手脚纠缠密密排列。
李长安冷不丁想起一个笑话。
北方的长安,南方的余杭,是天下唯二的大城市。南方与北方的人们常拿它们作比较。有了比较,就有了争执;有了争执,就产生了段子。
这笑话就是拿来编排余杭的。
说的是,某个余杭人带着一大家子北上做官,结果到任后染了急疫,全家死得只剩他一个。他出钱就地安葬家人,置了十几口薄木棺材,却只买了一小块墓地。
周围人都好奇他要如何安葬,都去看热闹,结果见他吩咐衙役把墓穴挖得极深,然后把棺材挨个码放进去。
旁人都暗暗讽刺他薄情寡义,说他家里人都在地下喊挤得翻不了身。
他却很委屈,说:“哪里会挤?那坟地儿可比我老家的房子还宽敞哩!”
……
当然。
南方人也不甘示弱,他们性子委婉些,编有一则志怪。
说:某生春闱落榜,却幸得一权贵看中,不但要将女儿嫁给他,还要举荐他做官,但有一个条件:同房时不能脱他女儿的裤子。一条开裆裤的事儿,某生哪里会不答应。
于是当天就完婚,第二天老丈人就举荐他做官,进了皇城,拜见了天子,又开朝会,见到了丞相、将军等文武百官,当场任他为左拾遗。
往后,他一路官运恒通,官至御史大夫;家庭美满,生育有七个儿子八个女儿。
如此,直到晚年弥留之际,某生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妻子含泪脱下裤子,只见一条毛绒绒的尾巴高高翘起。
妻子吐露实情,原来岳父一家子都是猿猴所变,妻子道行不深,留着一条尾巴化形不去。而他所见皇帝、官员、百姓也都是妖精所变。
皇帝是老虎,丞相是狐狸,将军是豺狼,百姓尽是牛羊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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