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太太从座椅上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暖笼套在手腕上,看着从外面踏进来的赵妈说:“……赵妈,家里你暂时替俺照看着,俺尽量今天晚上赶回来,孟家明天来人,如果俺回不来,你与他舅老爷商量着……唉。”老太太说着把眼睛转向冥爷,“直管家,俺走了,家里您费一些心,看护好院子,尽量不要开门,有事与他舅老爷和赵妈多商量。”
冥爷慌忙擎起莲花指在眼前晃晃,奴颜媚骨,“老太太,您放心,俺一定会尽心尽力看护许家院子,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刚才,刚才那个赶车师傅想进门上茅房,被俺呵斥了一顿……”
“您做的对,直管家,您去门口盯着点。去吧,俺没有太多东西拿,也,也不必拿太多东西。”
得到许老太太的表扬,冥爷心里美滋滋的,他扭着身子钻出了堂屋,一溜小跑蹿进了门洞子,他把身体靠在一扇门上,双手揣在袄袖里,一双小眼睛瞟着门口台阶下,腮帮子上的伤疤清清楚楚,渗着星星血丝子,呲着一口参差不齐的小牙叨叨咕咕:“哼,想进许家院子,有俺在,没门。”
赵妈怀里抱着一床被子走出了穿堂屋,她碾着一双小脚靠近了大门洞子,斜视着摇头摆尾的冥爷,故意说:“直管家,您脸上的伤口露着了,围脖滑到肩头上了。”
“喔,俺……一高兴,一高兴俺把这事忘了,俺不能让这个伤口冻着。”冥爷一边说着,一边把围脖重新缠到脸上,露出一双黄豆眼,嘴里嚼着骂人的话:“哪棵树后、墙角不能撒泡尿,还要进俺们许家院子,瞅瞅他那副穿戴,老远俺就闻到一股尿骚味,是不是撒裤裆里去了?”
赵妈顺着冥爷眼神看过去,门口台阶下的马车旁边站着一个熟悉的男人,那个男人不是巴爷吗?他怎么变成了赶车师傅?
巴爷看到赵妈微微弓弓腰,把烟杆重新叼进嘴里,右手握住马鞭,左手抱住右手,向赵妈作了一个揖。
赵妈领悟了巴爷的意思,巴爷想见见敏丫头,她往前急走了一步,脚步停在门槛里面,把怀里被子往外一推,低声说:“赶车师傅,麻烦您了,您先帮俺把这被子放进车斗里,俺去,俺去再拿点老太太路上吃的东西。”
巴爷也不说话,三步两步蹿上门口台阶,接过赵妈递过来的被子,转身走向马车,把被子拎在手里抖了抖,叠成两片,铺在车斗里,他的眼神盯着门洞子方向。
俄顷,小敏怀里抱着一个包袱从院里跑了出来,她站在门洞子里面往马车方向探着小脑袋,一根长长的辫子荡在她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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