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从沙发上坐起身,走到了窗边,将厚重的玻璃窗全部向外推开,让自己暴露在奥地利晚间稍显寒冷的风中。
弹钢琴的女孩侧身在远方的夜色下的路灯中若隐若现。
风微微吹起她的裙摆,仿佛摄影师逆光所拍摄到的一张艺术剪影。
老杨忽然记起,自己好像听过这首旋律。
很多很多年前,他还在央美上课的时候,和北舞有舞台设计方面的合作项目。
他和宿舍里摄影专业兄弟经常坐300路公交车到万寿路,拿着学生证溜达到舞蹈学院的校园里看腰细腿长妹子。
美其名曰采风。
有一个秋天。
他们踩着像地毯一样咔嚓咔嚓作响的法国梧桐厚厚的落叶,趴在一楼临窗的舞蹈教室窗口,偷看里面的排练。
小泽征尔指挥的波士顿交响乐团版的《胡桃夹子》的旋律从教室里隐隐传来。
穿着彩色芭蕾舞裙的妹子和戴着圆顶军官礼帽的男孩子交错起落,他们的倒影在棕色木头地板上被拉的很长。
那时他什么都没有。
没有年薪几百万的工作,没有一张张鞍前马后谄媚的叫他“杨老师、杨老师”的笑脸。
在京城那座巨大的摩天都市,渺小的像是一粒无人问津尘埃。
可那时候他们真快乐啊。
从来没有想要拥有地中海海岸边的大别墅和大游艇,连用学生卡坐公交车都只要一块两毛五分钱。
所担心的只有末班车的时间和期末设计作业,更年期女魔头副教授会不会高抬贵手放他一马。
他们静静的趴在窗户边,传递抽着同一枝香烟,就着晚秋头顶的枯枝上,不知名飞鸟唧唧喳喳的叫声,仿佛能这么一直看到地老天荒。
回忆像是从很远的地方,看一段被拉长的断断续续的泛黄胶片电影。
老杨的眼神中的烦躁慢慢的安静了下来。
他把窗户开到最大。
从油蜡夹克的内兜里,取出了一盒红盒的万宝路,抽出一根叼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
这一盒烟比他们当年精打细算抽的红塔山贵五倍。
老杨还是有点怀念起那种7块5的老香烟辛辣十足的味道了。
中年男人吐了一口烟气。
“真是好漂亮啊。”
他看着那個灯光下被拉长的影子,指尖夹着明暗不定的香烟,聆听着耳边钢琴曲的旋律,笑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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