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噪着预备蠢动,形势是异常凶险……以后我还挨过许多次打,总没有那一次打得冤枉,也没有记得那样真切。然而尽管被打,我从来也没有怕过她,时至今日想起来就不禁莞尔,假如她能活到今日,或假如我当时就是“作家”,我肯定要好好采访一下,必能写出一篇意趣横生的文章。然而她三十二年前就去了,只留下这美丽的“假如”。
她逝世时年仅四十五岁,现在还安静地躺在卧龙岗革命公墓——她是累的了。几年前有位记者来访,问我:“你这样坚强的毅力,哪里来的?”我说:“母亲给的。”
我的母亲没有上过学,从来翻看她的笔记日记文稿,连我这个“大有学问”的也惊讶不已。母亲不但字写得端秀清丽,那文采也是颇生动焕映的。那全是自学,一点一点啃下来的,写总结写报告锻炼出来的。她死后二十年,我写书。盛暑天热饕蚊成阵,我用干毛巾缠了胳臂(防着汗沾稿纸),两腿插在冷水桶里取凉防蚊;作文困倦到极处,用香烟头炙腕以清醒神经。记者知道了,无不为我的这样耐苦坚毅震惊,殊不知这两手是地地道道家教的真传,毫不走样学习母亲当年工作的风范!20世纪60年代我回家乡,父亲指点我去看母亲在家劳作的磨坊,石砌的墙上用炭条书的字迹宛然,如“牛”、“马”、“羊”、“人”、“手”、“口”……父亲告诉我:“这是你妈没有参加工作前练习写的字。”现在大约已经湮没迷失了吧?
她的刻苦,她的严厉,形成了她的风格,大抵——我想了很久,大抵是因了她的理想主义加着一种顽强的执着与认真。从一个拈针走线推磨造炊的农村少妇,到一个能打枪骑马识文断字文武来得的职业革命者,经受了几多磨难?我虽然不怕她,但在浩浩如烟的记忆里,尽管她的聪明美丽,更多的成分却是“威严不可犯”。几个年轻警察在说笑,有人说一声:“马局长来了!”人立刻变得一脸庄重严肃——那时的公安局和监狱同院,串得蚱蜢串儿似的犯人在太阳下晒暖儿,见她过来,会拌动着腿哈腰低头站起来,听着她脚步过去才松一口气。一句话,她“厉害”。
确实如此。我知道她是在1944年的5月,一个漆黑的夜晚悄悄离家出走,在虎啸狼嚎的太行山黑黝黝的冈峦中,穿越老树古藤林投奔抗日队伍的。中间还过一条正泛水的大河,从敌占区一气跑到根据地。爸爸曾笑问妈妈:“你当时怎么想的,就不害怕?”我当时在场,听母亲说:“心里害怕就站住想:我没有做过坏事,老天爷不保佑我保佑谁?”我后来也独自夜走山路,心里想:“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