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但大头轮不着军官,他们得把剥削所得,进贡给那些个勋贵世家。”
“勋贵世家……”沈默轻轻念着这几个字。
“是啊,虽然自土木堡之变,本朝的勋贵武将被一扫而空。现在他们的后代,已经拉不开弓、上不得马,但京营军官尽出其门下,向来以其马首是瞻。”那郎中和沈默说话的语气,比两位侍郎还要稔熟,道:“军官们向勋贵世家进贡财富,并支撑起他们的地位,而勋贵世家则为军官们提供保护,并帮助他们的升迁……但那些公爷侯爷也无法插手朝政,就只能采取曲线救国了。”
“行贿。”沈默给他斟上茶,淡淡道。
“不错,他们将得到的孝敬分润京官,早就买通了兵部上下,甚至连科道都被他们喂住了……听说有时大学士也受贿。”那人的心直口快,已经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
“不是每个人都爱钱。”沈默轻声道。
“那是,部堂大臣大都比较清明,而且山西人最不缺的就是钱,谈不到贿赂。那些国公侯爷们,便与尚书侍郎们拜把子,结姻亲,想尽法子拉关系。甚至降尊纡贵,与武选、武库、车驾这些要害部门的郎中称兄道弟。这么多年经营下来,勋贵和兵部,早就沆瀣一气,揪扯不清了。”那郎中揭露谜底道:“所以王学甫和霍尧封才没法回答你,怎么回答?拔出萝卜带出泥,非得把自己也绕进去。”
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那郎中感到喉咙发干,便端起茶盏轻啜起来。
沈默歪头看着他,脸上挂着放松的笑道:“你在这里前后加起来,也有七年了吧?”
“七年零七个月。”那人点点头,回忆往昔道:“散馆之后,我就在这儿,先任职方司主事,然后去宣大当了三年的参议,回来武选司,已经又是三年多了。”说着看看沈默道:“说起来,咱们几个人里,我可是落在后面了。”
“知道什么叫后来者居上吗?”沈默笑着坐直身子道:“这次叫你一次超过他们。”
“怎么,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有把握?”他显然对沈默要做的事儿早有所知,因为他叫吴兑吴君泽,沈默的同窗同乡同年好友,也是琼林社的创始人之一。他今年四十岁,正是男人一生中最好的时候,边关生活的磨砺、兵部任事的锻炼,使他已没了当初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年少轻狂,而是呈现一种稳重如山、刚毅如刀的成熟气度——然而那颗渴望建功立业的心,却没有丝毫改变,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发的强烈起来。
“谁能有十足的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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