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大金的立场来看,过去百年里专制域中,臣服宋、夏各国,俨然天下之主。不过,在大宋的军民百姓眼里,大宋始终都是足以和大金相抗衡的强国,大宋在大金面前的不断挫败,是由于大宋之软弱而不是大宋之弱。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人眼看着金国的衰弱而喜出望外,觉得大宋卧薪尝胆许久,终于等到了机会。太学生的躁动只是一个开始,接下去,当有权臣羞愧下台,当有群贤重新掌权,当有将士激愤、百姓欢呼,当有收复故土、势如破竹。
以上都是做梦。
某一日里,北使李云当着上千人的面,表现出了比以前任何一个女真使者更强硬十倍的态度,于是大宋朝的栋梁们,也随之理直气壮地萎了。
或许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软弱,临安城里许多人很快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向了另一方面,好像被北使羞辱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而且为了掩饰此前揪着两国伯侄兄弟关系说话时的高亢情绪,他们冲着另一件事情跳脚的情绪,更加亢奋的吓人。
另一件事情,说来有点荒唐。
新任的临安府尹袁韶上台以后,一直紧盯着班荆馆里的北使李云。大概因为那个李云有斑斑劣迹,他的人手实在不敷应用,所以某日向厢公事所发了公文,抽调了驻在各地军巡铺的防隅巡警,接手城里各处官府坊巷的管制。
军巡铺本是负责防火防盗的机构,但这几年里收容亡赖游民甚多,所以在大队行进到城里沂王府的时候,被王府的护卫和仆役们当作了贼人。当下众人奋勇冲出,将他们痛打了一顿。
当然,这是晚上官方对此作出的解释,信不信,由得听众。皇宫大内里另外有个传闻,说这几日太子身体不好,经常咳嗽发烧,会不会因此诱发了权臣和年轻宗室的斗争,亦未可知也。
说到底,很多事情在临安城里,根本没有真相可言。很多人在乎的,也从来不是真相,大家为了某件事情奋臂攘袖乃至义愤填膺,最终都是为了达成自己想要的目的。
对于大宋的文武官员来说,未来的朝堂之主是谁,是比天大的要事,多少人的身家性命都维系于此。这一来,忽然就没人在乎大宋和北面那个新兴强权的谈判怎么样了,原本滔天的巨浪消失无踪,好像从来都没出现过那样。
对于两方的谈判而言,没人关注是好事。
史相爷对着暴跳的沂王嗣子,颇有几分狼狈,这也影响不了谈判。以他的身份,只要定个底线就行,具体谈事情的,从来都不会是宰相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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