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骠骑这些人,可是在他内心的深处,又有一条虫豸在死命的啃咬,撕扯,让他的心鲜血淋漓……
这条虫,左边写着忠,右边写着孝。
一条大汉养了三四百年的虫子,死而不僵。
王蒙虽然躺平,可是该死的是他还居然有良心!
这就很麻烦了,使得他无法忍受他的升官发财,亦或是幸福生活是建立在他人的血肉之上。
或许某些人会觉得心安理得,可是王蒙却难以休眠。
『你是哪里人?』王蒙问值守在帐篷外的骠骑兵卒。
在外值守的兵卒看了看王蒙,或许是得到了要善待王蒙的指令,并没有因为王蒙是山东奸细而对于态度恶劣,听闻王蒙的问话,沉吟了片刻之后,便是说道:『我是凉州人。』
『那你当年……』王蒙迟疑了一下,『这个……为什么投了骠骑啊?』
『不投骠骑,还能干啥?』那兵卒说道,『要么就是放羊,要么就是投军……放羊的话,一辈子就到头了……白天跟着羊跑,晚上跟着羊睡,没婆姨就找母羊,活得就像是个两脚羊……投军还有盼头,放羊真是没盼头……』
『盼头?』王蒙喃喃的重复道。
『没错,盼头。』那兵卒微微抬起头,眼眸之中有些什么东西在闪动着,『我现在的兵饷,都寄回去给我爹娘咧,再当几年兵,就能置些地,建座房子……不是那种土窝窝,是真正滴,带着大梁的房子!到时候我爹娘就可以住上了……他们一辈子,一辈子都没有自己的房子……』
王蒙沉默了,他从那个兵卒的脸上,眼中,看见了他从未看见过的光彩。
朴实的光彩,却是王蒙从未拥有过的。
王蒙忽然想要哭,他的父亲母亲也一辈子都没有拥有过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包括王蒙自己。因为在山东,土地是地主的,所以土地上的一切都是地主的,连修建房子的木头石头泥土等等,都是地主的。
王蒙父母是租着地主的地,租着地主的房,租着地主的犁,一切都是租着地主的……
似乎在这一刻,王蒙才忽然想起当年他父母似乎也曾经念叨过想要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房子,但是似乎很快他的父母就不念叨这件事情了。
再后来,他的父母便死了。
早些年他父母死的时候哭,他的姐姐被地主抓去抵债的时候哭,他被揍得一身血的时候哭,他无处容身的时候也哭,但很快,他就不哭了。
因为饥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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