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中,良久才道:“因为战友都冻死了,我以为他们在我后面蓄势待发,实际上……都死了。我年轻一些,火力旺,当时醒过来了——而且有一个战友当时给了我厚衣服,那人很好。”
方沂:“见到了冻成冰雕的一群军人,美军会对你们敬礼吗?”
老头怒道:“你晓不晓得打仗!在说什么狗屁话!我醒过来的时候,身上挨了一刀,我那些死了的战友,每个人都挨了一刀,我是爬回去的,敬什么礼,敬狗日的礼,是……是……”
老伙计的值班护士一直在旁边候着,她礼貌把方沂请出去,但这老头还想继续说下去。
方沂问他:“原来你是冰雕连活下来的人?”
“我不是。”
“啊?”
“冰雕连不止一个两个,我是冰雕连活下来的,我不是你说的那个冰雕连活下来的。”
方沂在护士台的长排椅坐了会儿,值班护士叫方沂过来,等到了面前时,她轻声说:“方导演,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方沂的声音也很小:“他为什么换病房?”
护士欲言又止,咬着嘴唇,“他大概是……老了。”
方沂和老伙计告别:“下次再来探望你,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
“我想吃苹果。”
“你桌子上不是有苹果吗?”
老头桌子上一堆苹果啊。
“给你吃的,方沂。”
“好,我记住了,下次再来找你。”
扭头就走。
老头忽的喊住他,露出忧伤的目光:“大导演,你什么时候再来?”
方沂眨了眨眼睛:“我尽快。”
值班护士还在门口,方沂都走出了一截路,忽然觉得奇怪,转回来问她:“他为什么知道我名字。”
护士大概也不知道,随口说:“你名气大呗。”
——刘天仙正在底下的花坛台阶上坐下,晃荡着自己的一双腿,口里念念有词。
方沂从背后抱住她,“说什么呢?”
“在数数,数到两千多了——你的事情,说完了吗?”
方沂摇头:“我后面还会来。那个老兵的身体不好,一个事情,他要分几次说,护士也不让我打扰他太久。”
刘天仙可能在这数数的过程中,看到了所谓“人间世”的一部分,她的小脑瓜忽然有感悟: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不要我们来可怜,可怜的是推轮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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