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他又无比真切地经历着涂曳的人生,每一声哭泣,每一点喜悦,每一分狂乱,都感同身受。
那是个走极端的人,偏执的人,他无法容忍外物的羁绊,力图把一切纷扰都斩得干干净净,保留一颗活泼泼的心,只为自己跳动。心无慧剑,他只能求诸手中剑,他杀师,杀父,杀妻,杀子,泯灭人性,终归于混沌,由此剑诀大成,与掌门师兄切磋七天七夜,不落下风。
他无意,也不屑于掩饰罪行,既然不见容昆仑,便破门而出,天下之大,又何处不可去!
像风一样自由自在,像太阳一样普照大地。
然而吹面不寒的是风,摧林拔屋的也是风,煦暖如春的是太阳,赤地千里的也是太阳。离开流石峰的涂曳无善无恶,无牵无挂,他救人,也杀人,不分对错,毫无道理,只凭一时的心情。从莽莽昆仑到中原繁华之地,他一路救,一路杀,物我两忘,混沌如一,离大道愈来愈近。
道途艰难,他没能通过最后的考验,从“举世为敌”杀出一条生路,见性明心,直指大道。
缺少破釜沉舟的魄力,一念之差,心思不纯,涂曳的败笔就在于他留下的后手,那一道幸存的精魂,最终成就了魏十七。精魂与肉身吻合得天衣无缝,某种意义上,魏十七涂曳,也就是五十步与一百步的差别,在同一条危险的道路上,后者走得更远,更极端而已。
他们是同一类人。
魏十七在水潭边呆坐许久,长长舒了口气,从幻觉中清醒过来。依然是在接天岭,依然沐浴在月光和星光下,他似乎度过了一生,又似乎只过了一瞬。
“有酒吗?”
“有!”秦贞从始至终关注着他,见他眼中恢复了神采,喜不自禁,忙从储物袋中取出酒壶,递到他手里。酒壶以纯银打造,做工精致,壶身铭刻了两行小字,“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拔去塞子,酒香扑鼻而来,中人欲醉。
魏十七痛痛快快喝了数口,只觉入口清冽,一道凉线从喉咙钻入腹中,所过之处冰冷彻骨,转瞬化作氤氲热力,浑身毛孔尽开,暖洋洋无比舒畅。
“好!哪来的九转紫萝酒?”
秦贞笑吟吟道:“我问师父讨要了一些紫萝果,自个儿摸索着酿造的,味道如何?”
“很好!还有吗?”银壶并不大,三口两口就喝了个底朝天,魏十七意犹未尽。
秦贞从他手里接过酒壶,颇有些遗憾,“十年九转,只剩下这一点,下回我再多造些,就是费工夫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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