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成了寡妇,我是遗腹子,在路上一个大婶帮忙,接生下来……那个傍晚,我娘看到水边一大片芦苇,说就叫荻子吧,起个贱名,希望能养活。
我娘带我来到了府城,一个女人带着个小孩子,多难啊,我娘租人家的地,种棉花、种菜,洗衣服、做衣服,只要有活儿,什么都干,没日没夜地干,好不容易将我拉扯大……”
方临、柴一苇听着,都是沉默。
黄荻说到了仇娘子:“仇姐是我家邻居,她丈夫是个酒蒙子,人非常懒,不做田,仇姐独自带着两个孩子,苦不堪言,我就常常去帮她做事,一来二去,感情就生出来了,两相情愿,彼此乐意。仇姐经常帮娘洗被子、床单之类的大件,娘也喜欢仇姐,有点好菜都叫她一起去吃,娘对我们两人的事情,看在眼里,也喜欢,盼着仇姐和离……娘曾说,‘我看见仇娘,眼睛扑闪扑闪,满是害羞,目光却像猫一样亮’。
后来,仇姐丈夫喝醉了酒,淹死了。可也就在那前后,我娘倒下了,大夫说是心衰的病症,从此成了药罐子……我娘拉扯我半辈子,轮到我照顾娘了,当家才知道油盐贵,那汤药好贵啊,我只能这省着、那省着,一文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
仇姐等啊等,有一天终于忍不住,来问我,说‘搭锅一起过,不会嫌弃我家,会好好照顾娘’,可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怎么忍心拖累仇姐啊?我拒绝了,说想找个家境好点的人家,仇姐给了我一巴掌,跑了……”
柴一苇听着,代入进去,眼眶微红。
方临沉默之余,也是恍然,难怪感觉仇娘子、黄荻两人之间有些古怪,明明认识、熟络,却又好像陌生似的,亦远亦近。
“我拒绝了仇姐,可打那儿后,也还在留心仇姐,怕她和别人一起了,又怕她一个人拉着俩娃,太累。我做梦都盼着娘好了,跟仇姐说,一起好好过日子……可后来知道,仇姐跟了卓三爷,那晚我喝醉了,我心里好痛啊,我好后悔,可看到娘,又不后悔了。
为这事,娘心里也不好受,经常说自己拖累了我,不如死了算了,我就抱着娘让她别说傻话……她那么些年,那么难,一点点将我拉扯大,我舍不得仇姐,就舍得娘么?”
黄荻倒酒,喝了一大口,抿着嘴好一会儿,然后才吞下,吸了口气,继续道:“前些天,仇姐跟卓三爷分了,卓三爷就是看重仇姐样貌,图个新鲜,过后就不认人了……”
方临微微点头,如卓三爷那般人,最多只是玩玩,怎么可能付出真心,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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