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这个年过得就比延州热闹多了。元正日(即正月大年初一)一大早,大周天子郭威便在大宁宫乾元殿坐朝,外朝官以弘文馆大学士中书令瀛国公冯道为首,内朝官以枢密使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邺国公王峻为首,依次按班鱼贯入殿呈递贺表,按照程序,在郭威庄而重之的啰啰嗦嗦说了一大篇绕口的骈文致辞之后,当殿赐宴。
这一套流程走下来,王峻倒是不觉得如何,已经七十岁的冯道却委实累了个七荤八素。本来这种场合冯道虽然应该出席,但告个病歇养也不是不可能,以他的资望地位,也不会有人揪住这点小事不放给他好看。只是今年不同往年,这是郭威即位之后的第一个元正节,无论如何不能简慢,总要造出一副朝野熙穆国泰民安的气氛来才好。虽说谁都明白不过是个政治上的秀场,但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越是里子烂得厉害面子上越是要光鲜好看,因此谁也不敢抱怨,冯道是个极有政治大局观的人,自然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撂挑子。
因此一场冗长的朝会下来,老头子苦不堪言,精神萎靡不说,就连代两府宣读贺表的时候都险些念了白字,好在倒也没有殿中侍御史敢于跳出来弹劾他,老人家总算勉强把这一场撑了下来。
结果就是,当天回府冯令公便患了重感冒,从元正日一直到正月初七“人日”,足足养了七天的病,倒是没有甚么大碍,不过人日的其他庆典活动冯道便一律不参与了。
这一天郭威率百官在龙亭御园伴雪赏梅,在中书当值的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范质却悄悄地轻车简从自禁城出来,只身来到了冯府。
“……关中驿站大多废置,信使自折可久大营借的马,一路上不眠不休跑了整整十天,五匹好马全都跑死了,今天抵达延州宅集使邸的时候,冻得面无人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这份密奏上不只有李彬的签名,肤施县令秦固当日在场,也署了名,没有折可久和他儿子的署名,似乎是不愿意揽事上身的样子。依某看来,延州这个年,过得只怕是不安生……”
范质在一旁娓娓叙说,冯道半倚在榻上从头到尾细细阅读着李彬的密奏。
半晌,冯道轻叹一声,将密奏放下,缓缓问道:“那个在孟州河阴县主修缮疏导河渠的郎中是谁来着?唉……人老了便是不成,上次你说起过的,如今不过二十几日吧,便忘记了……”
范质一愣,他郁闷地答道:“是工部水部郎中袁述,前些日子中书已经制除他通判孟州了……”
“哦——”冯道立时回忆了起来,道:“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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