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龟七年(323)正月是疫情高峰。
平阳城东新建起的净土寺内,佛图澄正在主持仪式。
温峤唉声叹气地坐在一旁,心情低落。
在晋阳追随刘琨多年,早已见惯了生离死别,但人被疾疫带走,依然让他心情沉重。
离他最近的一具棺椁里躺的是王裒。
前梁国御史左丞,因年老体迈,一年前致仕,留在平阳开馆收徒,教化胡汉门生。年前突然染疫,临死前请停棺于净土寺地宫,待来年疫散后归葬青州。
梁王同意了他的请求,并赐冥器、资费若干,着归葬时沿途官府给予便利。
司空刘翰亦在一旁。
他与王裒相识不久,但志趣相合,短短几年内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故来送老友最后一程。
“刘公,大王说瘟疫之属甚多,并不止一种病,此番疫起,是为何病?”温峤听着法师们的念经声,只觉焦躁,遂问道。
“时人皆言疫,实不知何病也,老夫亦不知。”刘翰摇头道:“咸宁元年(275)冬月大疫,洛阳死十万人,惨不忍睹。如此酷烈,恐非病也。”
温峤一愣。
“疫,役也,有鬼行役也。人——都被鬼拘去当役徒了,此为一说。”刘翰用平静的语气说着毛骨悚然的事情:“故疾疫起而巫者贵,而今平阳城中‘尸注’、‘鬼注’之符价比千金。”
温峤忍不住皱眉,道:“巫者多欺世盗名之辈。有人弃医药,往事神,潜心钻研,仍不免死。然临死之际,不恨弃医,而恨事巫之晚也。岂不可笑?”
刘翰轻叹一声,不再多说。
年轻时他也如温峤这般,熟读《伤寒杂病论》等医书,但经历了几次大疾疫后,他茫然了。
咸宁元年那次,朝廷也召集医者,商议对策,然后派遣官员,巡视疫情,发放医药,掩埋死者,但光洛阳一城仍然死了十万人……
发下去的药没用啊,部分染疫而活者与其说是靠医药治好的,不如说是身强体壮,硬扛过来的。
再往前,三国时好几次征战,都因为军中疫病,士卒大面积死亡无疾而终。
真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呢?不知道治病?事实上各种办法都试过了。
医书上记载的药方是最先用的,当疫病依然无法控制,人大面积死亡的时候,人们绝望了,开始求助巫术、星象。
另外,君主开始纳谏修过、祭祀神灵,不管有没有用,样子总是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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